第125章 深夜的访客
张贺并不是愚蠢的人，想通这里面的关节之后，他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他胡乱的捋了几把下颚胡须上沾染的酒渍后，盯着周律淡泊的眼睛，他才缓缓的沉声开口道。
“张某只有一腔热血以报太子殿下恩德。昔年先父见背，贺家贫难以维持生计，老母更是为了抚养贺兄弟几人，终日操劳，寒冬腊月尚穿单衣。贺不孝之人，自从侍奉殿下之后，只有殿下不以贺愚鲁为意，对贺之兄弟二人另眼相看，解衣推之，解食食之，更是岁岁赐贺老母裘衣用以御寒。此番恩德，贺就是死，也不能报答殿下恩德于万一，贺，又怎会怕死？”
随着张贺的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音才落下，周律就点了点头，严峻的脸上也随之展颜一笑。
“律，也不怕死。”
“贤弟！”
张贺满脸惭愧的看着周律，此时，他实在是为了刚才自己误会了周律，情急之下口出恶言而悔恨不已。
看着这位志诚君子愧疚的模样，周律宽容的笑了笑。
拍了拍张贺的臂膀，周律出声劝解道：“兄长切莫如此。你我兄弟贵在相知，何况我等素来承蒙太子殿下恩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为此生分起来，不是徒增烦恼嘛。不过，张兄可千万莫要醉酒误事啦。”
周律的这句玩笑似的安慰，满脸通红的张贺，只有点头诺诺的称是。
一时间兄友弟恭，刚才因为误会所引起的口角，也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此事只凭你我二人，恐怕没有一线可能，实在是难以成事。”周律思虑了一会，又开口说道。
“贤弟但说无妨，有用得到愚兄处，贤弟尽管明言。贺，以贤弟你马首是瞻。”张贺好不容易提起的心思就随着周律的这句话，又沉了下来，他赶紧抱拳表态道。
周律沉吟着来回又走了几圈，方才回身道：“此事仅凭你我二人决计不成。再需得两人，方可有一线胜算！”
张贺的眼睛一亮。
“那两人？”
“良悌，君侯！”
“张兄，你且附耳过来。”眼看张贺沉吟不语，周律只好走到他身边。
随着周律的嘴巴蠕动，只见张贺的眼睛越发明亮，脸上更是激动不已。
方才在太子府的后宫和妻儿，幼妹宜阳用了一顿尽管不算丰盛，但是其乐融融的晚饭之后的刘进，才一回到他平日里处理公务的东观殿。他才打算在睡前再次翻看一下案几上那些已经商议了无数遍都没有解决之道的案牍时，就听到门口侍立的仆役高声禀报，说是太子舍人周律和太子宾客张贺连决来访。
刘进愣了一下。
他疑惑的瞅了瞅殿角的滴露，此时都已经到了亥时，却不知道两位太子府重臣深夜来访又有什么要事？心下咯噔了一声，莫非是父亲那边又起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刘进丝毫不敢怠慢，赶紧一叠声的出口：“快请！快请！”他自己也迅速的起身往殿门口走去。
不怪刘进这些时日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
太子府上下包括他刘进在内，这些时日以来实在是听到了无数的坏消息，而且是一波又是一波，全都是噩耗般的消息。之前有好多次，刘进都是半夜三更的，匆忙召集太子府留守的太子属臣和门客们彻夜议事，所以，此刻于亥时听闻这两位平日里协助自己的左膀右臂深夜连决来访，刘进他丝毫不敢怠慢。
“世事如此，唉，又会坏到哪里去呢？”刘进一边起身相迎一边心中苦笑着安慰自己道。
殿门“咯吱”一声，张贺和周律先后步入东观殿。
“君侯金安！”两人先是躬身施礼。
“啊？本侯安。”刘进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再是忐忑不安，不过这些问答礼仪还是要的。
仔细的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刘进反而心中更加迷惑了。太子舍人周律还是那幅一板一眼的沉稳模样，不过须发和衣衫上满是酒渍的太子宾客张贺，今晚倒是不醉酒了，此时一脸兴奋和跃跃欲试的模样。
“两位且请安坐。可是……可是父亲处又有什么变故？”既然想不明白，刘进索性直接问道。
还没等刘进话音落下，一脸兴奋的张贺就直起身来，拱手道：“君侯，我等有一好事要与君侯商议！”
“好事？啊！”原本就心中猜疑的刘进，一听到张贺说出的好事这个字眼，立马神色一紧，眼睛也都亮了许多。
“可是父亲那里杀退判军了？”刘进兴奋的问道。
“是啊，啊？不是，君侯。不是太子殿下处传来什么消息，而是我和周舍人有一策……有一策要献于君侯。”此时的张贺有些语无伦次。
见张贺他如此模样，又是说出不是父亲处转危为安，而是什么策言要献计，刘进才明亮的眼神，立马又暗淡了下去。不过他也不好忽视张贺的一番好心，只好将目光移到进殿之后，不发一言的太子舍人周律身上。
通过这多半个月以来，自己在太子府留守日子里处理公务的过程，相对耿直忠义的张贺而言，机敏通达，办事利落的周律更得刘进看重。当然，这番认知也不能当着两位臂助的当面说，毕竟，太子宾客张贺的为人和学识，自己还是很敬重的。
张贺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太激动了，以至于让君侯闹出了误会。不过，此时形势紧迫，时间有限，可不是计较分辨的时候，素有君子之心的他，赶紧捅了捅身侧周律的胳膊。
“启禀君侯，此策是周舍人计议，还请周舍人先为殿下解惑。”张贺一脸坦诚的推功于周律身上。虽然他从来就不是一个邀名抢功的人，不过事实上刚才两人商议的计策，的确是周律主导。
刘进点了点头，要是如此，方才真实。
他温和的朝两人笑笑，一脸希冀之色的他拱手朝两人施礼后，才温言开口道：“还请两位直言。既然深夜来见本侯，那可有教本侯之处？进，洗耳恭听。”
周律目光炯炯的看着身侧的这位同僚加好友，心中不由暗叹：果真如太子殿下昔年所云，张贺的确是有长者之风啊！
不过此时不是两人私下叙旧情谊，互相谦让的时候。两人既然计议甫一初定，就赶紧彻夜来拜见坐镇太子府的皇长孙刘进，与之商议。这等危急存亡之秋，每一刻，每一秒的时间，对于眼下风雨飘摇的太子府众人，都是弥足珍贵。
何况张贺酒后尚未完全清醒，这等要事的厉害之处还是得由自己给君侯，一一的详细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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