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成谋国
王恂见卫宣低头沉思不语，问道：“贤弟，有什么不对么？”
“兄长可记得那日你我与褚成饮酒，褚成喝的也是这种酒。而褚成自称是山越人。尽管褚成已死，可是此人的底细兄长是否清楚？”
经卫宣这么一提，王恂此时心里也仿佛也有些明白，于是正色道：“褚成是乐安太守桓嘉荐来的，桓嘉一向为人可靠，深得大将军信任，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至于褚成我看也不过是一介莽夫，况且此人已死。贤弟又何必在这件事上徒耗精神呢？”
卫宣道：“恐怕褚成此人没有兄长想的那样简单。”他沉吟片刻，又道：“褚成不是曾经提到过，他是携族人一起投魏的，他的亲眷和族人现在洛阳何处？我想去探访一番。”
王恂摆摆手道：“据褚成说，他的亲眷都被吴军杀了，而他的族人现在都在桓嘉那里效力。桓嘉也是极为精细之人，暗中都查验过。”
“哦”卫宣听罢仍然是心事重重。又坐了片刻，卫宣站起身来对王恂告辞道：“兄长，我要去见一见傅尚书，今日这酒就不再饮了，多谢兄长盛情。”
芳玥怡和昭儿还待留客，王恂忙使了个眼色止住了，王恂道：“贤弟不必客气，你径自去吧，傅尚书韬略过人，凡事也要多听听他的意见。”
卫宣也不多言，向王恂拱手告辞，急匆匆转身而去。片刻工夫，卫宣来到傅嘏府中，傅嘏笑吟吟地寒暄道：“稀客稀客，是哪阵香风将百忙之中的卫大人吹来了，老朽这厢有礼了。”
卫宣道：“尚书大人一向可好？晚辈近来诸事缠身，少来拜望。还请大人勿怪。”
傅嘏一面寒暄，一面招待卫宣入座。双方客套一番后，卫宣道：“东关大战在即，王恂大人与我即日即将前往运粮，眼下虽然万事齐备，然而我总觉得心中颇有不安，又一时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因此特地找大人聊一聊。”紧接着卫宣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和对韩综及褚成等人的顾虑和怀疑向傅嘏和盘托出。等卫宣说完之后，傅嘏半晌沉吟不语，仿佛如老僧入定一般。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傅嘏紧锁双眉开口言道：“此次大将军筹备东关大战之事，我原本是极不赞成的。”
“哦？为何？”卫宣问道。
“现在朝廷中众人都唯大将军马首是瞻，凡事都唯恐忤大将军的意思。因此大将军定下征吴方略，朝中大臣先不管方略是否于国家有利于否，只是纷纷献计献策，有的说要直接渡过长江，在江南与东吴决战；有的说要四路并进，攻击城垒，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然而以我所见，现在还远远不到与东吴开战的时刻。根据我大魏先有的实力，能调动的野战军队不过十万人左右，其余不过是几十万的屯田军士。偌大一片疆域仅能自保而已，现在哪有力量去和东吴争一时短长？”傅嘏说道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半天才止住。
傅嘏接过来侍女端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接着说道：“如今东吴孙权病逝，诸葛恪作为顾命大臣急于建功，以稳固其在东吴的权势地位。因此诸葛恪才不惜劳动军力民力在东关修建两座营寨，在边境上屡次骚扰挑衅。这本来就是疥癣之疾，吴人向来就精于水战却不善陆战。我方只管将部分军民内迁即可，完全不用理会东吴的袭扰。然而大将军却对此事耿耿于怀，非要在东关与东吴一见高下。这岂不是正中诸葛恪的下怀？”
卫宣叹了一口气道：“傅公说的虽然在理，然而您是否考虑过大将军的心思，他在内心里何尝不想通过一场胜利来稳固当前在朝中的地位。目前朝中大臣明里暗里许多还是站在曹氏宗族一方。以前安平郡公在世时凭借资历威望还能服众，目前大将军尚无卓著军功而位居高位，这就给许多人以口实。再说历来都是魏强而吴弱，东吴一向采取守势，此次公然主动进犯大魏，若是大将军再一味退缩，恐怕用不了多久，朝中就会有人激起内乱。”
傅嘏抬眼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暗自佩服卫宣竟然在政治上竟然如此老练成熟，思虑通达透彻。
卫宣见傅嘏并不答言，接着言道：“既然大将军定下征吴方略，我想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我所担心的是韩综这个人，我总觉得韩综极不可靠，他此次同行押粮，我总觉得是个隐患，但却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傅嘏微微一笑道：“之前我对此人也极为怀疑，但自从上次在延晖阁中比武杀死褚成之后，我倒是对此人十分放心了。”
卫宣奇道：“哦，在下愿闻其详。”
“道理很简单，你知道褚成是由谁推荐的吗？”
“在下听闻是乐安太守桓嘉举荐的，他自称是山越人，但是我对此人的身份很是怀疑。不过奇怪的是王大人说桓太守对此人的底细考查的极为清楚，认为褚成是可靠的。”卫宣道。
傅嘏冷哼一声，说道：“桓嘉此人绝不可信，桓嘉之父桓阶与江东孙坚情同莫逆。当年孙坚身为长沙太守时，就向汉朝廷举荐桓阶为孝廉；后来孙坚被刘表的部将黄祖射死后，尸体被刘表扣在荆州；正是桓阶冒死求见刘表将孙坚的尸体送还江东。可以说桓阶是与江东孙氏有大恩之人。至于孙吴方面暗地里给桓家多少好处，外人也不能得知。自从桓阶死后，桓嘉出任乐安太守，朝廷多次要将桓嘉调入京都升迁要职，都被桓嘉以种种理由推辞掉，但是此人为人处处谦逊低调，尤其是对大将军安东将军恭敬有加，也难怪大将军竟然如此信任桓嘉。”
卫宣一听恍然大悟道：“我也怀疑褚成并非山越人，而是是江东派来的奸细。听傅公这么说来，倒是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傅嘏道：“若不是韩综手刃此人，我还真是怀疑韩综此人心怀叵测，没料到韩综竟然在殿上将褚成杀了。因此，据我看来韩综虽然有些狂悖，但是终究是诚心投魏。而且此人武艺高强，又深通兵略地形，此行有韩综坐镇倒是万无一失了。”
卫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见窗外暮色四合，于是起身道：“多谢傅公赐教，时辰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卫宣刚要转身离开，内室便传来如鸢啼凤鸣般娇滴滴的声音道：“今宵良辰美景，卫大人何不多坐片刻。”卫宣心头一动，转身一看正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傅薇儿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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