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
肆申笑吟吟地对魏无忌做了个手势。魏无忌忽然明白接下来应如何面对晋鄙了。
“无忌公子一大清早便将本将军从睡梦中唤醒，所谓何事？”晋鄙夸张地打个哈欠，瞟了一眼跟在魏无忌身后的肆申，脸上闪过一丝愠怒。“本将军既然已答应让公子带魏勇离开林城，就一定会做到。公子何须这般猴急？好像没见过女人的莽汉似的。”
听闻“魏勇”二字，魏无忌差点冲到晋鄙面前，在那张睡意惺忪的脸上狠狠地捶上几拳。他忍住了。“上将军，我得到消息，秦军拔营并不是返回秦国，而是绕过林城，直逼大梁。”
晋鄙的眉毛抖了抖，但立刻恢复正常。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肆申，心中升起警觉之意。“公子休要听信不着边际的消息，更莫要危言耸听。林城距大梁路途迢迢，间隔数座城池，更有山峦河流等天险，魏冉不怕陷入大魏军的重重包围吗？”他挑起嘴角，对魏无忌说话，眼角却瞄着肆申。“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等虚妄之言，请无忌公子莫要误入歧途，徒增笑耳。若公子没有其它事情，本将军就不奉陪了。时候犹早，尚可再睡一会儿。”他伸着懒腰站起来，撇下魏无忌就走。
“且慢！”话音甫落，肆申像一道划过天穹的闪电掠到晋鄙身前，脸几乎贴着脸。“在下想请上将军再坐一会儿，在下有几句话要对上将军说。在下以为上将军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拒绝在下这个小小的请求。”
晋鄙垂眼看着肆申满是笑意的嘴唇，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他屏住呼吸，眼珠在肆申的脸上转来转去。“哈哈——，”他蓦然发出一阵大笑，扭身在案几前坐下。“本将军十分欣赏你，为你破例一次。说吧，本将军倒要听听你会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谢上将军抬爱。”肆申大咧咧地坐在晋鄙的对面，不慌不忙地端起案几上的玉盏，转来转去，细细端详。“在下观这只玉盏，私以为上将军乃懂得生活之人。这样的人，往往最是惜命。不过，在下却不认为上将军是这样的人，否则断不会被大王拜为上将军。以前，上将军如这只玉盏，光鲜亮丽，受人敬仰。然而，若失去主人的喜爱，再美好的事物亦没了价值。上将军，您认为在下说得对不对？”
晋鄙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被肆申捏在手中的玉盏，呵呵笑了。“先生之言有几分道理，但本将军有一事不明，望先生不吝赐教。这只玉盏晶莹剔透，完整无暇，本将军实在想不通有人不爱它。不知先生能否为本将军解惑？”
肆申粲然而笑，握着玉盏的那只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道清晰可闻的碎裂声传进晋鄙的耳中。“这是明明是一只破裂的玉盏，上将军却说它完整无暇。在下说上将军定是记错了，或者看花了眼。呵呵——”
晋鄙翘起脖子，面色严峻，但他终归是魏国的上将军，虽然内心翻江倒海，倒没有乱了分寸，失去威仪。“先生好手力，本将军钦佩不已。实不相瞒，本将军一直在苦苦物色谋略和武技俱佳之人为吾之左膀右臂，终不能得。若先生不弃，本将军愿召先生于麾下，定让先生显赫于人前，扬名于天下。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当着自己的面竟敢赤裸裸地招募自己的人，被压下的怒火又在魏无忌的胸膛里烧起来。他踏前一步，就要斥责晋鄙，却听到肆申哈哈地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有趣……”肆申摇着头，将玉盏丢到案几上。“在下回答上将军的问题之前，先讲个故事。在下年轻之时，周游列国，寻师求学。一日来到云梦泽，背靠一株参天古树休息，一边欣赏波光粼粼的湖面，让在下暂时忘却赶路的辛劳，好生惬意。突然，一只令人作呕的蟾蜍不知从何，冒出来，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爬向一只绿油油的蚂蚱。出于对蟾蜍的厌恶和对蚂蚱的同情，在下摸到一颗石子欲惊走蟾蜍，救下蚂蚱。正在此时，一阵冷风擦着在下的手腕射向蟾蜍。在下一惊，手中的石子没能丢出去，那只可怜的蚂蚱落入蟾蜍的口中。在下惋惜之际，发现那只蟾蜍也没好到哪里去——它被一条长蛇死死地咬住了。最精彩的事情发生了，令在下难以忘记，仿佛发生在眼前似的。那只又肥又蠢的蟾蜍被长蛇一点点地吞下去，它却仍叼着那只蚂蚱，不肯松口。呵呵——，上将军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十分有趣？”
“你——，”晋鄙的脸都被气绿了，两只眼睛像两盏吐着火舌的火盆似的。
“哈哈——，哈哈——，”魏无忌抚掌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先生，这真是一个精彩绝伦的好故事，是无忌听到的最有意思的故事。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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