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惬平和张辅已幡然醒悟，忙慌乱地跑了出来，想率领着屋里的众人去给张莠下跪。
张莠却忙阻止了他们。
朱拓哲也举手阻止他们行礼。
待众人冷静下来，张莠小声嘱托：
“各位莫要行那折寿大礼，允炆此人早已身死，死在孽火之中是他的命数，老朽如今已不再是那个怀罪天下的废帝！”
其后经张莠的讲述，让屋里众人逐渐明白了发生在建文四年的那桩国难。
金川门一开，朱允炆便知道大势已去，本想在烈火中以身恤国，却被妻妾马皇后哭着拦住。
“先皇营造皇城之时留下了秘道，有此大难非殿下的过错，君且先行撤退，再图霸业！”
在她的苦心劝阻下，朱允炆最终抛弃了家人，侥幸从地道逃生。
人是离城了，却暂时难逃重兵围城的南京城，只有在亲信太监的相领下，藏身于一处偏远的小屋之内。
老天不愿这么轻易的饶过他！
十多天之后，在小屋里关久了的他到附近的小山坡上放风，不想却亲眼目睹了朱棣血洗建文一朝的大臣们的惨景。
此时张莠的笑容很是瘆人，
“天意弄人，行刑之地竟离那小屋不远。”
“站在山坡上，我每天都能看见官兵押送捕获的犯人们出来，把他们带到山沟里斩首处决，队伍里都是曾相识相熟的面孔。“
”追究起这些罪孽，假如不是老夫屡犯大错，这些忠良的人们绝不会获罪而死。”
”这些冤魂到了晚上，哭号之声更甚，竟月余未断，那些日子里一合眼就是血溅三尺的情景！“
“其后更听闻马皇后抱着三岁的长子，以及亲信侍卫假扮吾身，代吾投身饲火赴死！”
给心魔折磨到极之憔悴，临近崩溃的朱允炆在心灰意冷间很是茫然，天地间竟不知身往何处，心里便去琢磨祖上遗训，
“太祖在世之时，常自诩为淮南布衣。”
终日念叨下布衣一词，渐入了心扉，最终他选择落了发，披起袈裟拿起度碟，往山川大岳而去。
“有时候，没法去改变现状的时候，承认现实便是最好的选择。”
等张莠说完这沮丧的话，朱拓哲不禁皱起了眉头，
“既然你已循入了空门，为何到最后还是落了宼，重执起屠刀，徒増孽障。“
”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关于这个事情，你想要解释一下吗？”
面对朱拓哲咄咄逼人的质问，张莠并没生气，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到：
“当初选择出僧入道，只是外披布衣避世罢了，游历数十载却发现自己未曾能放得下这个俗世，前些年间的一次意外让我明白了一件残酷的事。“
”就算诵再多的经，也清洗不去已染在手的血污！”
张莠转头看向吴江和张军他们，缓缓说到：
“这些人大部分是朱橞旧部的后代，已被判罪庶之身，世代无法入仕，老夫在云游之中能偶遇他们便是缘分。“
”为帝四载，为僧四十载，感觉还是前面那几年过得踏实。“
”是这些人令我明白到，人生在世不为功名，不为族人谋福址，只为追求空循出世的飘然感，终究然是错的。“
”待枯木一盖合而为棺，一切都将化为微尘。”
一直不吭声的张辅突然发问：
“到了这个年龄，你才来承认背叛宗室的削藩是件错事？”
“这个问题不需再去争论，历史上早已证明分封是错误的事。”
“老夫之罪不在削藩，在年轻之时不够世故，想着为君之道宽厚待人，忠义处世，实则错得可怜！”
这时候张莠用几近咆哮的声音，说出了他的内心想法，
“是老天逼我们为贼，并非吾人所愿！”
未了，他走过来执着朱拓哲的手。
“这住公子实为才俊之人，老夫游历多年阅人无数，虽不知阁下的身份，但看得出你必与朱家恩缘极深。“
”恳请阁下告之老夫，实为何家亲属？”
老朱子孙后代遍布全国，虽有族谱记载，但考究出来的数据也不一定真实。
朱拓哲只能摇了摇头，苦笑不已，
“就算告诉你实情，你也不会懂得内里的羁绊，天机不可泄露，你不需去细想，就算知道了也对你无益。
“不说也行，老夫只想相求一事，这些人因叛逆罪名相连，永无入仕机会，公子能否让张辅将他们收为门人，待有机会便让他们建立军功，再续仕途。”
朱拓哲想了一下，“让他们前往江南，去对抗叶留宗的矿民起义？”
“不需要前往这么远，南京现在也有战事，王骥正在策划着第三次簏川战役。”
张莠这话让思簏姗和岩虎他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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