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守是夫子的得意门生，何不跟夫子老人家讲讲朝堂的乱局，大业的危机，让他老人家出面，相信天下儒生的力量，一定能够让女皇收敛住。”
茶楼上，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便衣官员，对着红袍太守说道，态度很是认真，能瞧得出他对大业的前途很担忧。
他是谭正，出名的谏官，因为直言，得罪过不少人物，不过那都是早年初入朝堂时候的行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要做个千古留名的谏官。
随着岁月的磨砺，他也学会了些朝堂的规矩，尖锐的性子平滑了许多，千古留名的梦算是破碎了一半。
对面红袍是一郡之守，镇守边陲大郡雁北郡，两人故交多年。
“谭大人爱国忧民，我王知礼虽比不上你，可也知道国之根基在九安，若是九安不稳，大业也将面临亡国之危，”王知礼是儒家人，说话品茶都敛着性子：“可夫子老人家向来不问朝政，只做学问，”
“来九安前，我去草庐见过他老人家，知道上次九国合谋大业时候，他让我暮云师弟去云游说和，破了九国之势，算是已经破例一次。”
王知礼将茶水倒入早已杯子空了的老友。
“儒家不是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嘛，怎么国家有难，你们夫子却做了缩头乌龟。”谭正脸上有了不悦。
“我们儒家当然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且也一向如此，你不能总是盯着夫子身上，且看看有多少儒生为国捐躯，多少儒生为了苍生，写平了笔头。”王知礼话虽然说得平缓，但气还是能听出来一些。
“夫子不出面，大业可真的要亡了，早年听说女皇修邪门求长生，捕风捉影的事没个证据，如今将四方冥门光明正大请入宫中，还是走得四神街，隆重迎入宫中，”
“夫子做学问，要是天下亡了，他的学问说给谁听，给天道吗？”
谭正是个谏官，在朝堂上嗓门就大，现在即便在公众茶楼，还是没能压住嘹亮的嗓子。
他气呼呼一口将冒着热气的烫茶倒入口中。
他们是在雅间，可依然让外面的人听到了说话声，有些胆子小的，听到话题涉及女皇还有夫子，连忙结账走人，免得整个茶楼被围的时候自身难保。
最近九安城可谓是暗波潜藏，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掀起巨浪淹人。
谭正的话让王知礼有些气恼，脸上云淡风轻的儒家气质消解不少，他给谭正茶杯续上热水，敲在对方的面前，说道：“你别忘了一件事，天下各国都有儒家，夫子也不是大业的夫子，而是天下人的夫子。”
一席话，让谭正哑口无言，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大业人习惯性将夫子当做大业的人，并以此骄傲，可实际上，夫子生在玉国的白玉城，还曾是个皇子，周游多国，然后在大业的某座山上住下，一间草庐成为当世儒家圣地。
见到谭正沉默不语，喝茶也无精打采。
“谭兄忧国忧民，怕大业丧了根基，难道我不急嘛？可知道我此次从雁北郡来九安，可是为何，为我自己嘛？还不是为了大业，”
“我一介儒生镇守边陲，还是面对天下最凶残的北方狼族人，顾将军在时候还好，城与军营互相支持，可是他一去，军营那边的战力就折损不少，我压力很大，现在狼族人见我国运耗损严重，已经集结兵马，不断试探攻城，”
“我来九安，是请顾将军，再携将军印，回飞鸟关。”
听到边关告急，谭正眉头一拧，说道：“既是边关告急，为何还有闲情与我品茶，咱们喝茶饮酒什么时候都成，边疆之事，刻不容缓。”
王知礼摇摇头，饮下苦涩茶水：“你当我不急，我进不去宫，见不到女皇。”
王知礼叹息一声，觉得说得内容不便人旁听，将茶水在茶盘上一洒，茶气弥漫向四周，收敛声音，在屋子里布下隔绝阵法，免得说话被不法之人听去
如今女皇正在与四方冥门做事，别说一个区区太守，就算是朝堂股肱，也见不到人。
正想着办法时候，门却被敲响。
两人不知道来者何人，他们今天并没有邀请其他人，但还是打开了门，见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物，不过此人眉清目秀，肯定不是寻常人的家仆。
“小的妨碍两位大人品茶了，不过我家主人仰慕二位许久，可身份特殊，不便出面，只好请两位屈尊，去走一趟。”
谭正与王知礼对视一眼，看表情都表示跟自己无关。
小厮见到两人样子，又解释道：“方才小的在门外，听见两位大人要见女皇却不得见，我家主人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谭正急问道。
“去了便知。”小厮说道。
小厮不可能偶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人专门盯着各方城门，见到有价值的官员，就跟着走。
王知礼和谭正打算跟着走一趟。
天是冬季，出了茶楼，走进干燥的寒天里，王知礼觉得九安虽然繁华，景致却不如塞北。
在雁北郡这个时候，雪都下过几场了，自己咏雪的诗句，都已经大街小巷流传开了，而九安却依然只往人身上刮冷风，乏味。
小厮领着两人饶了几个圈，甩掉了几个跟踪的人，不过王知礼知道，不是甩掉的，而是被暗中的杀手解决掉的。
看来这次要见的人物非同寻常。
“两位大人，如今国都表面平静，下面暗流汹涌，只能多走些冤枉路，”小厮说话做事，察言观色都很得体：“现在最好换衣。”
空中落下个神秘黑影，递来三套衣衫。
“谁一辈子不走一些冤枉路呢，无妨。”谭正说道。
简单对话两句，空中开始下起雪花。
初雪到了。
王知礼伸手触碰一片飘落的白雪，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最后换过衣衫三人来到了九安城最大的勾栏前，停顿了一下。
“凤吟馆？”
谭正心开始跳了，自从上次女皇解困，动用藏在红尘里的神女营，让神女营下面的产业，各国的顶级勾栏，还有一些女人的场所，都浮出水面，让自己藏着的底牌现世，从此人们都知道凤吟馆是女皇的产业。
所以他不知道为何要来这里。
“两位大人别慌，小的并非女皇之人，我家主人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门前有姑娘过来，三人入了楼。
苏合站在凤吟馆的门外，倚靠在远处的栏杆上，看着飘落的雪，也看着来往的人。
他在等人。
等一个叫白暮云的书生。
在白首城的时候，两人分开时候约定过，若是在九安城，就在最大的勾栏前，选择每年初雪降落那天，门前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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