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说到做到,决不食言。”男子看着她,认真地说。
在寻找封颜的六百多年间,她曾不止一次听到过“新月”这个名字,却对其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似乎是一个组织。
封颜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停留太久,而她总是迟她一步。
她起初不明白为何她不停地奔走,直到某一回,她在一片土地的记忆里看到几个身穿黑袍的人在追捕她,自称隶属于新月,要求封颜交还她盗走的东西。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在逃亡。
是什么值得新月用数百年去追回,值得她在那样生死一线都死不松口呢?
她看到封颜笑了,右眼角殷红的泪痣美得令人心颤。下一瞬,她一把扯下桌布,桌上的牌位散落一地,一整排蜡烛也应声而倒。她用力踢起一根蜡烛,四人闪身避开,中间让出了一条路,给了她机会袭击门外施咒的巫女。
可就在这时,门口的女人忽然倒地不起,口吐鲜血,心口露出一截染血的刀尖。
那四名男子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封颜更没有。
所以她便如此否定了少年予她的一世情深。
四散的蜡烛点燃了牌位、桌子和门帘,整间祠堂瞬间大火弥漫。
那四个人似乎是耗尽了耐心,各自拔出了狼骨匕首朝封颜刺去。她侧身避开的同时劈手夺下其中一人的匕首,反手刺入另一人的心脏。
没了门口棘手的巫师,解决这四个人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她看着她掰下一条桌腿作火把,把秦府的每一处都点上了火。
秦允笙不知所踪,而秦父倒在书房,额角破了一个大窟窿,已然没了呼吸。
她看到她怔愣了一瞬,眸光闪烁。
可她也只是犹豫了那一瞬,随即走出书房,将所有惊醒四处逃窜的人一刀封喉。
在大门前拧断最后一个人的脖子后,封颜缓缓转身,在漫天火光中与那双盈满悲伤的眼睛遥遥相望。
夜空惊雷阵阵,一道闪电撕裂了夜幕,带来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她此刻好像有点儿理解秦允笙手记里那些话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那数十步的距离,而是五百多年的漫漫时光。
如果十六岁的封颜遇到的是他,而不是……
往后的这一切,也许会是一个更美好的故事吧。
她看着封颜一步步朝秦允笙走去。
他们都知道她会怎么做。
可她却不明白。
她看到了她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幕。
他们闲聊时她嘴角漾起的笑意,少年簪花在她发梢时她不易察觉的慌乱,以及少年诚恳挽留时她眼底的动容——
她如果真的没有一丝情动,怎么会答应嫁给他?又怎会折下一身骄傲真的在祠堂跪上半夜?
更何况在书房看到秦父的尸体时,她分明猜到了什么。
可为什么,她还是杀了他?
良久,她才轻轻开口,嗓音是意料之外的沙哑艰涩:“牧凡,你看过秦允笙的手札,是吗?”
他听着她微哑的音色,有些讶异:“是。”
“那么——”她似是下定决心了一般,举起左手,当着他的面用右手指甲划破了手腕柔白的肌肤。
牧凡看着她渗血的伤口拧了拧眉,可看到伤口一点点痊愈的过程却没有丝毫惊诧。
“关于幽族,我想你应当知道,我们,是怎样一种存在。”她看了一眼他清然的眼瞳,很快又移开目光,“百年前的琉璃,的确是我要找的人。她的本名,叫封颜。至于我为什么要找她——”她顿了顿,有些犹豫,轻声叹息,“因为她杀了我母亲。”
他神色些许动容,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拨人在追杀她。他们隶属于一个叫‘新月’的组织,封颜似乎盗走了什么于他们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了这里,断在了那个晚上。那天晚上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可我却无从得知。”
“事情似乎比我想得要复杂得多。”她偏头直视他的眸光,“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将来可能要面对什么,至少你能做好准备保护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很抱歉,我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她垂下头,神情有些黯然。
良久,一直温热的手掌搭在了她脑袋上。一下一下的,似是在安抚。
她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而是因为这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曾经也有人这么安慰过她……
—
这是李捕头失踪的第十三天。
这件失踪案至今没有丝毫线索,一个大活人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她仍能听到街头巷尾在议论,偶尔也能看见人们口中的李婶,那个可怜的女人面容憔悴,不到四十岁鬓角却已泛起了银丝。
可至少,她还有孩子在身边。弱冠少年已然可以担起一切。无论多沉重的悲伤,他们总能一起熬过去。
她这些日子总在秦府附近徘徊,像今天一样。
她有无数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却始终不敢。
近乡情更怯,约莫就是如此。
一群疯闹的孩子跑过街头,冲撞了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孕妇以及挑着两桶水的大爷。
孕妇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被撞得一个踉跄,扶不稳她。
她本能地往前搀扶了一把,素白的裙摆却被打翻的水桶中洒出的水沾湿了一大片。
“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惊慌未定地紧紧地扶住妇人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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