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紫凝掩嘴打了个呵欠。
贵为飞鱼卫排名第十七位，她的修为跟排名完全无法挂钩。
也会像常人一般，感受到持续劳动的疲累倦怠。
而算起来，飞鱼卫一行人已在少林山门外站了整整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连杯水也没给，椅子也没抬出来。
也就是顾忌少林千年古刹，底蕴难测。
不然换作是别的寺庙如此待客。
用不着等御赐文书下来，一群躁动的飞鱼卫早拆了寺门，连人家祖传的舍利子扬了。
不成，自己可是高门之后，在圈子里混最重名望，怎能生出这般横蛮的念头？
赵紫凝盯着排名比自己低出近一百位，却被她推出来作这次行动领头的小队长。
在飞鱼卫里，各人的职份并不固定，唯有排名决定着地位高低。
她逼着排名低的家伙作辛苦活时，心情总是特别好。
此刻，小队长正在跟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争得面红耳赤。
小队长舌灿莲花，力陈大义。
诸位官老爷们走了一整日山路而来，就是为了帮少林寺捉拿叛徒。
现下却被封在山门外头，连口茶也喝不上。
合适吗？不合适。
至少也得请几位首座亲自接见，而不是找一个手里仍执着扫帚的死胖子光头仔堵门敷衍。
自称明福的胖和尚相比下便冷静得多。
任小队长说得再好听，后头那些官老爷们半拔的刀刃再利。
没有御赐文书，就不能进寺一步。
在双方不便轻易动手的前提下，认死理的人几乎可以抵挡一切言语攻势。
何况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群在卫里武力倒数的可未必是对手。
赵紫凝修为不怎么样，毕竟出身将门，眼力却很好。
胖和尚根骨极佳，暗藏起来的实力恐怕不可小覤。
装作扫地僧人，也只是为了戏弄上门的官老爷们吧。
总不会是少林底蕴深厚至极，连一介扫地僧人也有着这般优秀的根骨。
她看得分明，寺门外两人再争辩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这三个时辰等于白站。
然而那又如何？
她们这一行人，原本就没认为能真的步进少林寺！
先不说当代方丈性情小气，世人皆知。
官府向他提出合力捉拿破戒僧，等于当面挖少林的疮疤，老和尚不一巴掌把众人扇出去就算给面子了。
而且，少林真的会相信平日就不干人事的飞鱼卫们，会对抓捕破戒僧之事如此热心？
连赵紫凝自己也不信。
要不是清蘅新官上任。满腔热血，她才不会答应配合，带着众人造访山门，转移少林僧众的注意呢。
也不知清蘅潜入寺里，是否能找到传说中的少林圣僧。
赵紫凝真正感兴趣的，是日前天佛降临少林的内幕。
朝廷诸卿似乎一致认定，此乃少林为着增强声望，重回巅峰而自编自导的一场戏。
但以少林方丈历代塾底的修为境界，真的能维持声势如此惊人的幻象吗？
要是此行能乘机查出甚么内幕，将来在贵人们的圈子里有的好吹。
想到此处，她瞥过争执不断的一僧一官，悄然退后隐入山林。
以她的身份，陪伙计们站上三个时辰只是怕失人心，真要走开也没人能说甚么。
她也要潜入少林，窥探一下有没有与少林圣僧同等级的机密情报！
赵紫凝的身法只比清蘅差一点，轻易翻过高墙，路过某座被拆平了的庙宇废墟。
也没注意破戒僧刻于佛像上的字迹，快步绕进一处偏僻山道。
清蘅做得到的事情，自己身为她的好友，飞鱼卫第十七位，没理由不能像她一样……
骤然风响。
一道自山坡后转出的灰色流星，以堪足划破天穹般的高速自她身边擦过。
并未直接与她身形碰撞，仅是振起的强风，便径直把赵紫凝震飞到五十丈外，重重摔落在片刻前经过的破庙废墟处。
这一摔，直把赵紫凝脑子摔成短路，睁着眼望天说不出话来。
那是甚么……
碰上鬼魅之流了吗？
待得浑身疼痛稍有舒缓，她才挣扎着爬起，手里拈着的玄武刚干符化为飞灰。
好在她向来谨慎，把这一张都城幽阳观出品，黑市里卖到一百两白银一张的符咒置于袖底暗格。
否则没了符咒之力，及时护着脏腑骨骼，自己怕是好一段时间站不起来。
一百两一张的护身神符，白鹿仙人闭关前亲书的最后一批咒箓，就这么被撞散了灵蕴化灰消散。
足教连赵紫凝般的土豪也感到肉疼。
让她知道是谁给了她那一撞，有的是他好果子吃！
她视线飞快扫视四周，慎防再有同样的怪事发生。
目光倏地停在颓垣中仍维持完好的佛像之上。
好一会后。
遗憾地与圣僧前辈缘悭一面的许清蘅行经破庙下山，正好碰见立在佛前，怔怔未曾回神的好友。
朝廷修士修有望气术，一眼便能看出此处是少林护法大阵的一大缺口，秘密前往后山的必经之地。
许清蘅自以为对好友心理摸得通透，看似随意道：
“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对圣僧前辈之事没有兴趣吗？”
赵紫凝不答，只是指向佛像上若无望气术在身，连模糊字迹也难以注意到的刻刀留字。
“清蘅，你方才……有没有看到这玩意儿？”
片刻过后。
长时间开着望气术，以致体虚气弱的两位女官相顾无言。
许清蘅忽然拍了拍赵紫凝的肩。
“你做得很好。”
“破戒僧亲持破戒刀刻下的文字，足以证明圣僧前辈的存在真确无疑！”
“也就是说，世上至少有一位对这贼子知根知底的高人，决不容他轻易挑起风波。”
为着对付圣僧，破戒僧势必分出一大部份精力，没空像以往般疯狂祸害一般人。
许清蘅由衷欢喜，整天下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赵紫凝的面容却僵起来，把灰色流星将自己撞回破庙之事说了。
这般强者，一切行事定有用意。
想必是有意让官门确信少林寺有圣僧坐镇，勿要生出他意。
蓦然想起，灰色，灰袍。
在少林，似乎是专属于扫地僧一类杂役僧人的袍色。
她瞧了瞧同样若有所思的许清蘅。
同时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位很不一般的扫地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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