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空气中产生了微微的振动。
少女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入众人耳中。
听起来清脆，澄净，坚定，有力，同时带着明显的疏离感，宛如一粒粒精致的小冰块，晶莹剔透、颗粒分明却又隐隐有寒气渗出。
白洹身躯一震，轻声道：“白……怎会……”说到此处，她忽然极快地转头看了庄凡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什么？”高瘦剑士眉头一皱，随即脸上现出郑重之色道：“原来阁下才是真正的白洹！七绝楼弟子……果然……超凡脱俗！”
白衣少女在高瘦剑士三丈外停住脚步，淡淡道：“你是魔教中人。”
高瘦剑士虽然被白衣少女的偷袭逼得吐了口血，脸上却毫无惧色，扬了扬眉道：“那又如何？你要杀我？若是在远处用弩，你还有那么一丝机会，可惜你已走到我身前三丈处……”
“三丈三寸。”
白衣少女忽然出声打断剑士的说话。
她似是随口而言，急促的发声却像是用木棒精准地击中了剑士的喉结，让他傲然的发言戛然而止、难以为续，并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很远么？”高瘦剑士再无之前的从容，面色迅速转冷。他的话音犹未消散，人已不见踪影，夜色下只余白衣少女-优美的身影静静立在石阶上。
“叮！”
少女似乎轻轻摆了一下手，发出如铃铛被吹动的清脆声音。清脆的铃声很快随风消逝，白衣少女的左侧不远处却多出了一道晦暗不明的身影。
那是一度消失不见的剑士。
他的脸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上面有着庄凡从未见过的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恍惚。但那些情绪很快就一扫而光，他的眉头紧紧地拧起，眼神又重新变得锐利。
他的身影又消失了。
这次他一句话也没留下。
庄凡依然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但他知道有人可以。
果然，白衣少女身前数尺，一点银芒像是刺了黑暗一个缺口般在半空闪耀，与此同时，一缕细如钢针的尖锐光线自银芒中猛然射出，就像是一道真正的光一样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刺向白衣少女！
庄凡根本无法估量这一剑有多快。之前看高瘦剑士抵挡白衣少女的两枚弩箭时，他犹可隐约勾勒出那剑士运剑的轨迹，然而这一剑即使在他预先移动好视线的前提下，也不过是捕捉到了尖锐光线射出的那一瞬间——也就是剑士出剑的那一瞬间。
这一剑甚至让庄凡失去了对速度和时间的感知。
它仿佛在剑士消失的那一刻便已刺出，在刺出的那一刻便已到达。
快得让庄凡的视网膜中也只留下了其中的一瞬。
这便是视力极为出类拔萃的庄凡的极限。出剑之前，剑士的动作他未能捕捉，出剑之后，白衣少女的应对亦非他所能窥见。
不知何时，白衣少女双手已握着一对短剑。她依旧是一副平静中又有些清冷的样子，没有焦点的眼瞳像是夜下如镜的寒泉，映着仅有的一缕剑光。
那剑光在泉中越来越大，在几乎要照亮整个水面时，她开始动了。
她轻舒皓腕，将一把短剑缓缓端起，轻柔得像是挥了挥衣袖。
那道剑光快得似乎让时间都减少了，而她却慢到像是画中静止的仕女。
“叮”，那道疾光被白衣少女的短剑弹开，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正是之前曾听到的那个声音。不大不小，不尖锐，也不粗粝，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它在夜色下响起就如一滴水落入湖泊，转眼便消散无踪，再也寻找不到它的存在。
那快得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少长了几个眼睛的一剑居然就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挡了下来。
毫无烟火气地。
被挡住的高瘦剑士再次从疾光中现出身形，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连连倒退几步，脸上充斥着沉重、不解与茫然，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白衣少女并不未多言，她眼睑低垂，只淡淡说了几个字：“这三寸可远？”
高瘦剑士嘴角僵硬地抽动了几下，脸庞几乎凝固成了一块铁板。
他双眼一刻不敢放松地紧盯着白衣少女，左脚伸出缓缓向后踏了一步。
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痕自他靴下蛇行而出，无声地布满周围数尺；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旋风“呼”的一声围住他的身体，将他与众人隔绝开来；站在风墙后的剑士双目开始变得平静淡漠，他不再戒备眼前的少女，而是缓缓垂下眼帘，似在闭目养神。
过了数息，他忽地怒目圆瞪一声大喝，周身爆出无数狂乱的白色气流，手中长剑也被白色气流所裹，变得通体雪白，像是凝结了一层寒霜。
“阁下不乘人之危，气度非凡，果然不愧为七绝楼弟子，令在下十分感动，”高瘦剑士恢复了倨傲的表情，他抬起下巴，对白衣少女道：“说来本教正缺一个护教圣女，阁下若是愿随鄙人一同回归本教，当可夜夜笙歌，享尽人间极乐，岂不美哉？”
白衣少女反握双剑，皱着眉头道：“你无需感动。”
庄凡此时已放下心来，正忙着与师姐将受了重伤的黑衣姑娘搬离路边疗养，见状连忙喊道：“白师姐小心，那人面上看来狂妄自大，实际上心机深沉，十分狡诈，最喜欢用言语挑衅对手！”他又转头向高瘦剑士骂道：“你-他-妈连遗言都不会说么？”
他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实际上是因为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让他的脑子仍然处于轻微混乱的状态，简单粗暴的大吼大叫已成了他下意识的反应——即使如此，他说话的腔调仍然有些生硬，就像一个上一秒哭下一秒笑的人，脸部的肌肉跟不上情绪的转换，看来总显得有些不协调。
白衣少女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庄凡的提醒，又对高瘦剑士道：“我也不想听你的遗言。”
高瘦剑士冷哼一声，白色长剑忽地重重挥下，隔空斩向白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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