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陛下赞,在臣看来,天下万民,士农工商,皆有其一份本分。臣也只是尽臣之本分罢了……”
“白爱卿所言方乃煌煌正理,天下万民,公序良俗,皆在于本分二字……”
“启禀陛下,正是因本分二字,臣才要弹劾顺天府尹张申,以及寿宁伯张鹤龄。此二人,行本分之事,臣无置喙之处。可于本分外的事,做的太多,也太过了。长此以往,朝廷的制度将混乱无序,朝廷的律规范度,亦将形同虚设。
臣恳请陛下,郑重以待……”
朱佑樘总算明白白昂今日进宫的这一出,到底为何了。
嫌张鹤龄做的太多了,好似甚么事都要插一手,且甚至每每都是发起的人。
说僭越职权,明面上大概算不上,毕竟,张鹤龄时常也只是挑头鼓动,最后实际参与后续的,寥寥无几。
但朝廷大臣可非傻子,事实如何,谁还不知道呢。
可若是按制度本身而言,真就找不出张鹤龄太多错处。让人既无奈,也稍有些窝火。
几位内阁大臣和各部部堂,便是最有感触之人。
而今日,白昂便是将不好说的话,直接在陛下跟前直白白的捅出来了。弹劾张鹤龄只是起头,也不指望陛下会因此降罪,大概的意思,也只是希望陛下约束张鹤龄,莫让张鹤龄胡乱作为了。
朱佑樘暗自沉吟,稍顷,望向张鹤龄道:“寿宁伯,白爱卿所言,你可有何话要说?”
张鹤龄正色道:“回陛下,臣极为赞同白尚书所言。万民但各尽本分,臣自问,臣的本职本分,做的也并不差。
至于,白尚书言臣乱为,胡乱插手,臣却不敢苟同。臣行本分事,更是本分人。可担不起白尚书的那番弹劾。臣所行所为,皆循朝廷的律法制度,从未有丝毫僭越之处……”
张鹤龄的话音落下,朱佑樘还未做表示,白昂便直接和张鹤龄对上了。
“寿宁伯,现如今乾清宫内,只有陛下和我等几位大臣在。本官弹劾于你,具体何意,无需说的太过明白,想寿宁伯你心中亦是清楚。
故而,那些混淆搪塞之言,便不用说了。本官是个直性子,亦不想和你兜圈子。今日,当着陛下的面,本官只想听寿宁伯说句实在话,寿宁伯,日后可只做本职之事?户部的、工部的,甚至本官刑部职权内的事,莫要过多插手,可好?”
“呵呵!”
张鹤龄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这位刑部尚书,挺可爱。
且可爱到,似乎有些天真了。
这是一个有信念有理想的大臣,且是一个极为合格的刑部尚书,可他说的话,也未免有些天真了。
张鹤龄行事,确实有些介入了其他人的职权范围,但他从未有刻意隐藏,故而,只要有心稍一打探便能知道。
然,其他人呢,那些藏在暗处,每每的所谓政治权谋,又有几人能看到。
便是偶尔发现一个两个,制止了,约束了,又有何用。
听到张鹤龄的笑声,白昂心中略有不满,他从张鹤龄的笑声中,听出了一丝嘲讽,他脸上不由多了些愠色。
张鹤龄笑着摇摇头道:“白尚书莫要气恼,您话既然说的坦诚,那张某也给白尚书说句坦诚的话。张某会一直遵循朝廷的法度和规矩行事,但张某信奉一句话,法无禁止即可为。”
“你……”
白昂更为气恼,这个张鹤龄,还真就油盐不进呢。
他便要呵斥,可一时间,他又不知要从何处而呵斥,律法规矩,皆是他的人生信念。
张鹤龄已是言明,绝不触犯法规制度,且近来张鹤龄所行所为,也确实未曾触碰法度。
但事实上,与他刑部有交集的地方,着实不少,屡屡便是他的职权之内,要他如何说?难道说,你所谓不触犯法规之事,侵占了我的职权,那岂非显得他这个刑部尚书,太过无能了些?
“白尚书,可否容本官插一句!”
正在白昂不知该如何说话之时,谢迁突然插话,见着白昂未做表示,他转向张鹤龄道:“寿宁伯,你所谓法无禁止即为可,此言太过偏颇了些吧?不禁止的,便可以做,可本官本职之外,有太多事是法规未曾禁止之事,若是都如你这般作法,那朝廷岂不乱了套。”
张鹤龄奇道:“难道本伯认为的不对?”
“当然不对,虽律法和朝廷的制度未曾规定,但很多事,依然有约定成俗的规矩。”
“是这样吗?”
张鹤龄状若恍然,又问道:“那既是所谓规矩?为何不行之于法度?”
“岂可事事皆书于纸面,若如此,制度岂不过于僵化,且我大明以儒治天下,若事事俱列……”
言及此,谢迁顿了下来,但其后的意思,不言自明。
以儒治,以人治,事事规定,事事以法约束,那岂不是法家之道,与朝廷的宗旨有悖。
张鹤龄自然明白,可转而他便又摇摇头道:“不对,不对,这般说法太过混淆了。若按谢学士这般说法,又不行于之法度,又要所谓约定成俗的规矩?那这般规矩,又由何人来做定判?
是不是,谁的官位更高,说话的人更多、更大声,便谁更有理?为所谓的约定成俗,定下了所谓规矩。若这般,律法威严何在?”
“你怎可曲解本官的意思?朝廷大臣,岂无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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