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
赵楷为了迷惑对手，那两千八牛弩他并没有一下子就亮出来，而是只动用了五百台，专门用来放火箭烧金军的军粮，哪怕金人的铁骑过来佯冲了一下，他也只动用了五百台。
而在多次试探下，完颜宗翰等金军高层终于认定，宋军之中只有五百台大型强弩。
五百台啊！
哥几个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宋军到底是如何搬动这些大家伙，还能跟上自己的？
在他们固有的认知中，就算这玩意按了轮子，要推动这种千钧重物，就算有牲畜拉拽，也起码要二十甚至更多孔武有力之人——
那五百台这玩意，就需要一万人不止！
而且，这一万人一天能推动着走三四里路就顶天了，要说带着大型重弩行军，还跟得上自己这边的行军速度……
那这一万人得是神仙！
可金军哨骑反复侦查，后面的宋军四万多人的阵列前后，严整利落，全都是精锐士兵的样子，也没见到什么有很多辅兵……
“难不成宋军是让四万士兵轮流来搬运重弩？可这怎么可能？！”
军事集议中，仆散浑坦有些怀疑人生地问了这么一句。
“现在的宋军绝对不能照常理推断！”
银术可捏捏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
这是三月十八日的傍晚，十多万金军在一处小山坳处停下，在这里安营扎寨，布置防守阵地。
军中高层统帅与高级将领们再次聚到一起。
“好了，先别想宋军到底是怎么搬运重弩的事了……眼下最该去想的，是我们马上就到孟津渡口了，怎么能安然无恙地渡河！”
金兀术提点了一句，诸人这才回过神来。
去年三四月份，金军南下中原的时候，哪怕是长江流域这边，也是天寒地冻，万物霜天，但今年二月以来，这开封府、河南府地区明显变暖了！
准确说，是进入了一种忽冷忽热的鬼天气中，这让金军上下极不适应，很多士兵都害了温病……
也就是金军撤得够快，若是他们真多待了一个月，汴梁地区的天气会更暖和，湿润的南风和寒冷的北风在这里交锋，造成的昼夜温差变化会让他们更酸爽。
哪怕是眼下他们到了更内陆更北面的关洛地区，但空气中的温润感触，已经开始蔓延到这里了。
“黄河河面冻结情况怎么样？”
完颜宗翰问了一句。
“回禀大帅，我们的哨骑过去查探过了，依旧很厚，大军可以顺利通过！”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我军过河时，宋军必定会半渡而击……我们应该怎么布置？！”
半渡而击这种情况可不只是一般情况下的渡河会发生，河面冻结的时候，半渡而击依旧适用！
河面冻结，身为北人的金军上下那自然都是会滑雪的，准备好滑板，几十万军队分批次呲溜一下子，就过去了。
整个过程十分快速，且过河的时候士兵们还拥有不错的战斗力，尤其从东北黑山白水间走出来的精锐士兵们，甚至在这种状态下有战力加成。
但是……
人好过，战马不好过！
哪怕给战马用布裹住了脚，还连裹好几层，那粗糙的麻布也根本经不住在跋涉过程的践踏。
尤其是战马脚上还是铁马掌，再结实的麻布也根本经不住那么践踏，几乎是没走几步，这战马就只能摔趴到冰面上被士兵们拖拽着过河了。
也就是说，过河的时候金军中那一万多的骑军，不说毫无作用吧，也可以说是坑爹累赘。
试想，当骑兵们与其他辅兵们艰难地拖拽着，因为脚滑而十分惊恐的战马过河的时候——
宋军来了，会怎么样？
其实关于此事，金军高层也是大军走到河洛之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的……
去年十月，他们南下渡河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个问题，那会儿军中就有将领开玩笑第说了一句，要是这个时候有宋军出现对我们半渡而击，那乐子就大了。
那会儿军中诸将都乐了，大家都说那你赶紧去劝宋军出城来和我们打，就在这里……
你要能劝过来，不算你里通敌国，算你大功一件！
彼时金军上下，无不期盼宋军能出现与他们野战，视宋军为移动的功勋。
而现在呢？
他们只想大喊一句——
你不要过来啊！！！
来河洛之地之前，金军之所以没遇到这个麻烦，是因为李渡固那边的江面没有很宽，尽管骑兵过去会有点麻烦，但那边的地形他们早有筹谋准备，所以，彼时兵并没有眼下这个问题……
“现在宋军距离我们五里地！比几日前逼近许多，想来那位郓王必然知道我军渡河时，露出来的这个破绽……”
“哼……”
金兀术冷笑一声，“我倒觉得眼下这个问题不大，我们完全可以让步军先从孟津快速渡过黄河，至于骑兵……可以先留下来监视宋军，等十万步兵过去，那一万多骑兵再沿着黄河迅速往西全力行军，等与宋军拉开到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也便能顺利渡过黄河了。
军中诸将相视无语，但脸上却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轻松之意……
这么这个跑路计策是他们脑子都有坑，想不到吗？
自然不是！
因为傲慢——
因为哪怕有麻烦的是他们，但在这一次军事集议上金军诸多将领们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带着他们过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骄傲与荣光——
因为荣光——
哪怕眼下金军事实上并不占上风，而且在撤退，但他们说的内容依旧是如何反击宋军，然后再说如何更好渡过黄河！
呵呵。
鸭子被煮熟了，嘴依然是梆硬梆硬的。
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眼下己方在战略上已经没有明显的上风优势了，但抹不开脸去说怎么跑啊！
这样的计策，也只有上层领导能提出来，他们这些中层能说吗？
再没有情商，他们也知道这种场合是肯定不能说的，搞不好上头一个不爽，一个“动摇军心阵前斩将祭旗”全家桶套餐就免费奉送过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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