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璟从珍州撤回涪州大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可恶的荀宁，竟然设下此等恶毒之策！”潘璟此前对出兵珍州是有所怀疑的，但是那一丝的侥幸心理，让他差点儿全军覆没。若不是及时撤回，恐怕数万夔州路的兵马就要全部葬身在孙永的手里了。
最为关键的是，这一场仗,孙永以逸待劳，兵马几乎零战损，这对于潘璟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羞辱呢？
他自认为自己兵法谋略胜过荀宁，结果反而被荀宁设计利用，如此憋屈心情，恐怕全军上下都无法理解。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轻易不得出战！”潘璟一拳砸在了自己中军大帐中的桌案上,他吃了这一亏,知道自己中了荀宁的诱敌之策，因而决定彻彻底底的坚守不战。
“还是对局势的判断不准确啊！”温如玉叹息了一声，他此前还在怀疑潘璟所说的会不会是真的，结果真的变成了现实。现在看来，作为监军的温如玉，终究是负有一定的责任的。
“我这就上表朝廷，请辞监军之位。这一仗，并非是你的计策出了问题，亦不是你的作战部署出现了失误，而是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战场形势的变化。若是我能早点相信你的疑虑，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温如玉对自己犯下的失误，感到非常自责，毕竟当时确实是他制止了潘璟的疑虑。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自会上表。温相公不必自责，要怪就怪那荀宁太过狠毒，我们都没想到那个地方他会派孙永设伏。现在看来，还是不能小试荀宁了。此人工于心计，我们坚守不战,一定能够将他击溃的！”
潘璟摆了摆手，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前些日子荀宁会在战场上说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是真的打不过，一旦开战，谁也不知道荀宁会有怎样的计谋摆在那里。因而，在潘璟看来，自己率领的大军，再往后就必须稳扎稳打了，而不是像今天这么轻快冒进。
当夜，潘璟就将今日的事情，写成战表和战报，派遣相关人员连夜赶往汴梁城。
六月份的汴梁城，燥热不堪，然而，百姓们依旧习惯在茶余饭后谈着天下大势，尤其是士子文人们，更是如此。
“你们听说了吗？潘璟在夔州路的涪州与珍州交界之处，被荀宁的一支兵马打得大败。据说，领兵之人是孙永,他设下伏兵，差点儿将整个夔州的兵马聚歼。荀宁的真才实学，世人皆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辣，对昔日的同窗下手根本不留任何的情面。”
“潘璟到底不是荀宁的对手，其实也难怪了，当年他就没打过荀宁，现在怎么可能呢？不过，我最近听到了一则流言，说是潘璟念及同窗之情，并不对荀宁下死手，这一次的战败，可能也与此有关。”
茶馆里，顾勇坐在那里与一众老百姓谈论着什么，他来到汴梁城已经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里，他终日混迹在各处茶楼酒肆，当然也包括京城有名的青楼。在青楼里，他见到了许多达官贵人，对于潘璟在夔州路的事情也多有议论。
“你是说，潘璟在暗通荀宁？这可不得了了啊，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那么潘璟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尽数倒戈荀宁，那岂不是夔州路也要失陷了？若是果真如此，大宋真的就是半壁天下没了。”
所谓离间计，就是利用流言蜚语使得敌人内部不和。现在，顾勇的做法就是如此，他在青楼酒肆里散步着各式各样关于潘璟的谣言，其目的自然是要让大宋朝廷上的众多主政者对潘璟产生怀疑，从而起到离间的作用。这个做法，还是荀宁教给他的。
“这我可没说，是你自己的理解。但我可以保证的是，荀宁与潘璟的确曾经同窗过。”顾勇的说话非常有艺术性，他没有否定人们的理解，但他也没有肯定自己的判断。如此模棱两可的话语，自然是会让人心生疑虑的。
“这一点，我确实知道的。两人曾在国子监里做过太学生，论及此事，确实会多多少少有同窗之情。唉，这个潘璟，竟敢做出这等事情？难道大宋朝廷代他不好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的话，想来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啊！”
“如此解释，倒也说得通。若是荀宁得了天下，那么他身边的人可都是开国功臣了。做大宋的臣子，怎么可能比得上开国功臣舒服呢？你看看大宋开国功臣，哪一个不是富可敌国？若是潘璟有这样的想法，那就太可怕了。”
潘璟在夔州路战败的消息，以及潘璟有可能顾及同窗之情而不愿与荀宁正面交锋等消息，就像是天公的脸，说下雨就下雨。
一时之间，汴梁城中，满城风雨，大家都在讨论着相关的事情。所谓谣言，其实不是真的谣言，而是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一个接着一个传播了出去，那就变了味。
如此谣言，也就自然很快的传到了朝堂上。
紫宸殿中，高滔滔的脸色并不好看。
“满城都是在传播着潘璟暗通荀宁的谣言，以至于潘璟大败而归。你们说，哀家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太皇太后，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潘璟，此事万万不能当真啊！我潘家满门忠烈，岂能做出那种背叛朝廷而投降反贼的事情呢？我潘律愿意以全家性命作担保，潘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如今的潘律年事已高，回归朝堂，和当年的梁靖一样，身居太师之位。事实上，潘璟出战荀宁，也是他在暗中一手促成的。
现在与潘璟有关的流言在四处散播，作为父亲的他，岂能不出面澄清？
“当初曹林前往广南西路，所有人都在认为他会成功劝说荀宁。结果如何？他自个儿将曹家迁往了广南西路，本人还跟着荀宁了，难道潘璟就不会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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