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老道士就是年后的赶集上了，苦尽在一旁嗤笑拆台，看着人五人六把自己打造得高人形象的老道士，苦尽总是咧着嘴讥讽。
至于年前还有春节这段时间消失得没有踪迹的老道士，苦尽还以为进山这几天由于坑蒙拐骗被人敲了闷棍，冻死在了哪个犄角旮凼。
见到了老道又重新摆上了摊子，让少年有些失落，总觉得自己失算了。
把那一截雷击木扔在摊子边上，说了句:“走账！”，就回到了自己卖山货的摊子。
村子里这些人似乎都对这个认定了不是好东西的少年始终没有一点好感，没谁从他那里占到过半点便宜，上了年纪的青年人也是遭过他的道，跟别提一窝子与他同岁的小屁孩。
年末春初，节日里谁的兜里都有两个籽儿，那几天里无论男女老少爷们都无事可做，难得的一到尾那几天悠闲日子，牌桌上的苦尽和一群大人显得有点突兀，桌面上的东西大部分入了他的口袋。很难想象一群大老爷们玩不过一小屁孩，年年如此，可还是那些不信邪的人换着花样的给他发压岁钱。
慢慢的，四周村子的赌局里就再也没有这小毛孩，要是说他运气好，那一次两次就算了，赌桌上流传的那句土话:“哪家娃儿天天哭！”让所赌徒都不信邪，成全了苦尽的钱袋子越加丰满。
要说他出老千，这些人玩了不晓得好些年的牌，再牛的千手总得有露出破绽到时候，就没有抓到过现行，索性惹不起还躲得起，所以只要在赌位上遇见这孙子，尽可能的都避而远之了。
村里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无论春夏，一身衣服从未换过，不同于外来户老道士，这被当地人唤作“白老妖”的老者就是原生原长的本地人，应该说是，从所有人的印象里这老头就一直窝在村中那棵巨型银杏树下，从未挪过窝。
银杏树存在的时间据说比村子还更久些，村里人丈量下来足有五人环抱粗，有甚者，说在离树三里外的田里刨土的时候还挖到过它的根茎。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者说这树是它们打记事儿起就差不多这么粗的了，大树下面好乘凉，中秋一至，偌大的树干上金黄的叶子像极了富贵人家口中说的‘摇钱树’。
树下有个茅屋茶摊，本村人开的，只是一到年节这些天茶摊还兼赌场，尽管是以木头为框架，稻草垒房顶的茅屋，里面暖得不像是个茅屋。
有次苦尽坐庄，赢得一众赌鬼牙咬晃脑，贪心不足蛇吞象，每次赢钱从未想过收手，这唯一一次，是那个常年不挪窝的老头在门槛边上多了嘴，说了句:“差不多就得了，见好不收是王八。”
换作平时，赢得眼红的少年哪管得了一个醉鬼，以至平时毫无存在感的疯老头这些胡言乱语，只当是那一分钟，老者的一句话就像只被他一人听见一般，字字清晰入耳，像极了回忆一件事情的时候突然被点拨的那种醍醐灌顶。
少年不管别个输得同样眼红的人叽叽歪歪，大手一挥，扔下一句“我奶让我早些回家吃饭。”扬长而去。
路过乞丐面前时，一语未发。
看着离去的少年，窝在干草上的老头眯着眼砸吧两口旱烟，随即吐了两口浓痰，换了个看上去像是更舒服的姿势，面上表情说不出有何意味儿，嘴里嘀咕一句:“没劳什意思。”，抱着烟杆，合眼而眠。
苦尽一直在想是哪个地方漏出了马脚，让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头儿看出了名堂。手腕一翻，把玩着几颗骰子，始终是想不通哪里出了意外，心里那唯一的肯定，应该就是被这老头儿给咋呼到了。
想不明白的情况下只得拿着自认为的幌子让自己不去多想，当局者迷，容易把自己的思想都给绕进去。
实则。
弄不清虚实的苦尽心里落不下个踏实，还是偷摸拿了酒鬼老头一卷上乘蛤蟆皮烟叶，第二天见四下无人，悄然来到银杏树下的窝点，桌面没有停歇，不过此刻里面的赌客没有一个会去招呼他上桌。
正眯着眼打盹的老头没有意识到有人上门拜年，直到苦尽把他拍醒，睁眼看了一眼，不作搭理。苦尽又拍了一下，老头儿有些不耐烦，铜制烟杆往他手上一敲，打断了他准备拍第三次的动作，这次换作他言语不屑:“有屁快放！”
这一幕似曾相识，可不就是上次和老道士那副画面如出一辙嘛！
苦尽无奈，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爷爷孙子掉了个个儿。
听出了老头儿有被打扰睡觉后的语气不满，苦尽忙从兜里拿出备好的烟卷。
看到蛤蟆皮的那一刻，老头儿的起床气像是缓和了大半儿，眯着眼看着苦尽没出声，眼神意味:‘你小子三番两次扰你祖爷爷清梦到底他娘的有啥事儿，不说赶紧麻溜滚蛋！’
“白老，昨儿赌桌上个是怎么看出来的？”苦尽语气一改常态，那副嘴脸和之前的反差，若是被村里其他小孩儿看见了，一定会想这瘪犊子今天肯定是吃错药了，不然怎么会对面前那个出了名的疯癫老头如此态度恭敬。
老头摇了摇头没说话，甚至摇头的幅度都不算太大。
苦尽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一睁眼看见苦尽一脸茫然的盯着他，心想这犊子是真没有半点悟性，语气更加不耐烦:“小犊子，你平时自作聪明惯了，昨天赌桌上的三个生人不觉得面生？真他娘的没头脑，以后就莫在老子面前耍小聪明了，容易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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