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之后，天空中最后那点余光隐没远方。
一辆银灰的科尼赛克缓缓停在林意的脚边，她模糊着脸，先入目的是车头右侧矗立着的骷髅头标志，闪着暗光。
陆怀征长腿一跨关上车门，大步流星地朝她这边走来。
两人一蹲一站，挨着很近的距离，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林意扯着大衣袖子，胡乱抹了两下脸，然后抬头看他。
“我的脚麻了……”
陆怀征缓缓弯下腰，和她视线齐平，似是对她无奈了。
“怎么一会不看你，你就哭鼻子，丢不丢人？”
林意顺着姿势环住他的脖颈，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触摸他硬朗的背脊线条。
“想不想告诉我，为什么哭？”陆怀征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低沉的语调打在她的耳垂边。
林意摇了摇头，“陆怀征，我不想坐车子，你背我走一走，好不好。”
他没回答，直接转身蹲在她的脚下，抓着她的两只手让它们抱自己的脖子。
林意没出力气，被他稳稳托在后背上。
驾驶座的陈念生无可恋地看向前方你侬我侬的场景，无奈按着耳返，叹了口气。
“第一班的兄弟们辛苦了，先去吃饭吧。”
此时天色渐晚，道路两房的餐馆，酒店门牌都亮起了黄亮的灯光，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陆怀征的步子不快，背着背上的人，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林意侧脸贴在他的后脑勺，闷闷出声，“今天你会来秀场，不单单是巧合碰上的，对不对。”
陆怀征平静地开口，“对，专门去看我老婆的。”
林意鼻子一酸，又想哭了，“陆怀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陆怀征顿了顿，到底是没瞒她，“顾羽回来了，amarni-新聘的设计师，不出意外的话，决赛场上，你们会碰上。”
林意抽了抽鼻子，“如果我今天没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大秀开场前把人扣了遣送出国，她没那个机会出现在你面前。”陆怀征把背上的人轻轻一踮，说的风轻云淡。
林意把人搂紧了些靠着，“你吃晚饭了吗？”
“我的小姑娘受了委屈，哪还有心思吃饭？”陆怀征语调里参了几分调笑，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半晌，林意两只脚轻微扑棱，示意人把她放下来。
路边正好是一家馄饨小店，从外面往里瞧，陈列虽小，但却干干净净。
林意扭头看他，“你想吃吗？”
陆怀征抬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淡淡道，“进去吧。”
这个时间段，店里正是人多的时候，耳边都是杂乱嘈杂的声音，陆怀征从小日子过的随性，也不计较这些。
进门前，林意拉住他，“你不会就想顶着这张脸进去吧？”
“有问题？”
她无奈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个口罩戴在他脸上，“这不是私人会所，是路边小饭馆，你是怕有人认不出来你吗？”
俩人要了个小包厢，只点了一碗馄饨，老板娘笑得有些牵强，“这个时间段客流量多，座位紧缺……你们小两口要不移步外面的隔坐？”
林意看了眼外边，扬起一抹笑，“我们加钱，您开个价就行。”
暴发户似的口吻取悦了老板娘，厚墩墩的腰一扭，眉开眼笑地撩起帘子出去了。
人一走，陆怀征憋不住笑了笑，“有种被人包养了的感觉，还挺幸福是怎么回事？”
“那作为你的金主爸爸，我是不是可以向你提个小小的要求呐？”林意双手托腮，两支眼睛笑成星星。
正好这时，老板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虾仁馄饨进来，林意把碗讨好般地轻轻往前一推。
“不能。”陆怀征头都没抬，吃的优雅又矜贵。
“……”林意撇嘴，“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
陆怀征哼了一声，“不就是让我对她手下留情？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还用说？”
闻言，林意暗了暗眸子，淡然道，“一个顾家已经够了，她要是想比，我就堂堂正正赢她。”
“看在我们两个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你得答应我，不管她做出什么事，都留她一条命。”
陆怀征喝汤的手一顿，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展示眸底的阴翳。
“只要你安安稳稳的，我不会动她。”
林意着急了刚想说什么，陈念就推门进来了，步履有些急，“绿园那边，好像出了点事儿。”
-
陆怀征和林意赶回去的时候，陆廷轩正在书房，拿着跟紫毫笔，悠哉游哉地挥毫泼墨。
两人推开门的时候，林意气还没喘匀。
陆廷轩略一抬头，“都来了？坐吧。”
陆怀征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后面的陈念，“这就是你说的有事？”
陈念摸了把脸，有些讪讪，“我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的确是十万火急的语气。”他自然而然联想到老爷子身上了，可就目前情况来看，房里中气十足的声音，拉两头牛都没问题。
正好这时陈妈端着两杯茶上了二楼，嗔怪地瞧着原地立定的三人，“婚期定下来了，这不算大事儿？你们年轻人不着急，不得老爷子操心着。”说完，巴拉开他们进了书房。
此时，林意后知后觉，明白了事情原委，一冷静下来，发现两手心里全都是汗。
陆怀征幽幽扫了她一眼，“进吧，丑媳妇儿总归是要见公婆的。”
“……”林意看着他的背，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书房里古色古香，挂满了名画，正面墙上是许言意的一副江山垂钓，林意默默看了眼，跟在他后面进去。
她紧张地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摆，一对上人，先不管不顾深深鞠了一躬，“爷爷，您晚上好。”
陆怀征，“……”
见她这个怂样，忍不住笑出声，“他老人家没病没灾，用不着你行这么大一礼。”
陆廷轩看着画，随手在右上角行云流水落上一楷小书，半晌，低低道，“你先出去吧。”
陆怀征先是一顿，说了声好，便轻轻拧开门锁出去了。
林意听着远处木制楼梯传来的吱呀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他居然真的就这么把她扔下了，原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后面那句话竟然是真的。
她讪讪对上陆廷轩那张冷静肃穆的脸，搓着手心开始没话找话，“爷爷，您如果喜欢许老的画，我赶明拿来几幅。”
说完以后，自个先咬了咬嘴，陆廷轩要什么买不了，还用得着她送。
陆廷轩停下手里的东西，缓缓坐在檀木椅上，抬头看她，“那小子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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